第89章_沉默是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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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

  怎地近几月来,我总觉着四哥的火气很是惊人啊。”

  胤禛淡淡说道:“是么?我怎未觉得?我不是一向如此的么,人之一生,匆匆十数年,若做事不能求得尽美矣又尽善也,又如何对得住天地春秋人心?”

  胤祥听他如此之说,语气又已然不善不悦,也就再不接话。

  却说这闲谈数语之间,早有妈差听令去使人唤那厨子,过得片刻,那名倒霉的厨子被唤了过来,他不敢靠前,只畏畏缩缩地站在几位主子隔了丈许的下方。

  文润茗和苏培盛见厨子进来,便一起喝道:“你这奴才,哪里有这样做事的?怎么这尾鱼竟然鳞鳍尽皆未去就端了上桌,让主子们怎么吃这等腌臜?”

  厨子吃了一惊,正想说话辩说此菜并非出自他勺瓢,却一抬眼看到胤祥横了一眼过来,这就唬得缩了一缩,过了半日方才嗫嚅道:“回,回主子们,此……此乃……杭州府……宁浙,乡里人家的鲻鱼做法,奴才也是刚刚学到,听说这般蒸煮,鲜味更甚,非同一般……”

  胤禛听得杭州府三字略略一顿,但旋即冷声哼道:“那这鲻鱼身上所覆咸鱼仔又是如何一回事?今日是你家主子给本王过生日,虽不是什么大的正生日,正寿千秋,却也是个兄弟把酒言欢的好日子,你这奴才,却将这鱼鳖之子,恣情炒煮,计其命数,千万复倍,更恶毒歹意,欲诱使本王等尽情食啖之。可不是咒主子们下那无间地狱么?”

  厨子听眼前的雍亲王如此厉色呵斥,更加害怕,浑身索索发抖,复又抬眼看了一下胤祥,终是壮了胆子回道:“回雍王爷的话,那……那百姓人家,确实如此做法……这……这本是杭州府的名菜……”

  终于,胤祥心知不得不打圆场了,赶忙喝道:“够了!雍王爷既然不悦,就将这菜肴端了下去吧,你也下去罢,今儿个好日子,我且不来罚你,明日再来寻你,好好了断此事!”

  那厨子闻言如逢大赦,赶紧磕头如葱捣,而后跪退。

  待那厨子出了门去,席间气氛依然尴尬,胤祥想了一想,便嘻嘻笑着对胤禛说道:“四哥莫要为了这等奴才坏了心情,且看弟弟给你个精巧的玩意儿。”

  说着他递上了那蹀躞十二事中的,月白佩带吩,上绣大势至菩萨的那个,一边还笑说:“四哥,你看,合心意否?这可是宫中,一个心慕四哥你的宫人精心缝制,是不是配色清雅,别有一番味道?”

  胤禛本待接过去细细观看,但听得胤祥如此之说,伸在半空的手却又停住,微微一瞥那佩带吩即刻皱眉说:“十三弟,这佩带囊、吩,本是为了忆昔思今之念,我们大清,以马上得天下,荷包用以储食物,为途中充饥;吩可以代替马络带,马络带万一断了,就以吩续之。这吩带向来以粗布制作,何以敢用这脆弱易断的华丽丝绸卷缝制成?却又是哪个奴婢,刻意取巧讨好,实在乖吝惹嫌,令人厌恶得紧?”

  胤祥语结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
  楚笑寒在殿外听到此处,轻轻叹了口气,略略偏头,从窗棱子缝内看去里间,却正见胤禛微微俯身倾向年心兰,似在低低密语,状极亲密。

  唉……大半年不曾瞧见他的面容,这一见,却是如斯情形。

  ——

  蓉儿说:我就这样离开你,你一定很难过,但如果我留在你身边,就一定会连累你。靖哥哥,希望我们来世再见。

  蓉儿还说:靖哥哥,我有三准三不准,如果你肯听我说,我就算死,也死的安心。

  蓉儿又说:将来我死了以后,我准你再娶一个,但是那个人一定要是华筝。因为华筝对你是真心的,如果你娶了别人,她会欺骗你的。

  蓉儿接着说:第二,我准你为我立一个坟,但是我不准你带华筝来拜我,因为,我始终还是个小气鬼。

  蓉儿最后说:第三,我死了以后,我准你为我伤心一段时间,但是我不准你为我意志消沉,靖哥哥,你答应我。

  ——

  原来,我也始终是个小气鬼。虽然,我觉得心兰很好很好,很美很美,你们两个原本就该在一起的……但是,真的亲眼见了,还是觉得看不下去,十分难耐,十分十分的难耐……

  楚笑寒只看了一眼,便垂下了眼帘,慢慢地转过身,拖着沉重疲惫的步子离开多福轩去。

  旁边的文寿没有说任何话,只是默默地垂着头,始终跟在她后头。

  她走了几步,却觉喉头巨痒,忍不住咳嗽起来,哪知一声轻咳之下,而后带来的尽是咳心呕肺般的剧烈震动出气。

  一惊之下楚笑寒立时拿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,却仍然是逸出了几声吭哧,响动颇大,急切间她狠狠一口咬住自己的食指,几乎渗出血水体液,这才以痛止痒,生生压住,忍了那喉痒急哆嗦的欲求。

  这一举动之后,她心知不妙,即刻抬腿匆匆奔跑起来,往穿廊转角走去,虽然已经没有力气,总得咬牙苦忍,离转角也不过丈许距离,很快便可拐转,这样想着,便使出全副心神力气,专心跑向前头。

  而那文寿则赶紧跟在后面,加快步伐跟上,不致离了这位富察庶福晋太远。

  第93章欲寄相思千点泪

  话说当时正是席间,年心兰忽觉腹中酸痛抽紧,登时捂了肚子发出轻微呻吟。胤禛见状低头察看一阵,稍一搭脉,过得片刻即低声慰语:“当不妨事。”他虽不若康熙皇帝极喜岐黄之术,却毕竟从小涉猎医道,总也略通。

  恰在此时,他却隐隐听到极为微弱的叹气声,竟是有些耳熟,这一吃惊之际,猛地抬头四顾,却见周围毫无异样,胤祥正同聪珍积低低絮语,不时轻笑;旁边则是文润茗和苏培盛恭敬侍立;再外侧则不过几个妈差精奇,而那几个妈差旁是几个小丫鬟,战战兢兢地靠壁站定,形容谨慎小心,没有丝毫怠慢之处……

  胤禛不禁哂笑,自己仿似耳鸣神幻,居然会听到早已离开此世之人的声音。

  这时,身后的苏培盛却悄悄踏上一步,附耳低语:“爷,殿外似有人窥视。”

  胤禛闻言遽然一惊,转头扫视,果见斜对面的细雕精纱绿窗微开一缝,虽隔着外头的朱漆栅窗,视线难免模糊不清,但恍然间却是总觉伊人正在那处,正要开口询问胤祥,却又忽听得门外传来压抑的低咳,一时呆住……

  这咳嗽声,至为熟悉,时时得闻,也不过近半年不曾听见,只是耳边依然萦绕不绝,难以驱赶。

  只过顷刻,他猛然从桌边立起身来,拔腿奔向门口,迅疾掀开这明间口的风门,跨步出槛。而那苏培盛见胤禛奔出,立刻亦是举足跟上,主仆两人立时急急往殿外追去。

  胤禛一出这多福轩的门外,定目四下里一看,心中有些诧异:外头这抄手游廊间竟也是没有一个奴才,……十三弟,倒还真是如他所言,把伺候的奴才遣得一个不剩……

  心中惴惴不安地再次周环四顾,忽然瞧见左手边的长廊尽头,隐隐绰绰间有一身着月白色的纱衫女子落一个朦胧背影,正快步疾走。只是她本就已经到长廊转角处,加之看去奔走速度极快,竟是转瞬便转过长廊,刹那就消失不见。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颇为眼熟的侍监,亦是牢牢随住了她,也是一个转弯没了影子。

  霍然间,徒留一道空空落落的长廊,长风吹过,卷叶滚残花,人踪全无。

  胤禛一时疑窦丛生,正在追赶或是驻留亦或是回返之间的思量选择犹疑之际,忽听得殿内传出兆佳氏的惊呼声:“四爷,四爷……年侧福晋晕了……四爷……”

  听到这个惊呼声,胤禛似乎才一下子从梦魇中清醒了过来一般,冲着苏培盛苦笑了一下,说道:“不知……是否看差了……”

  苏培盛哪敢妄言,他想了一想,才小心翼翼地说:“奴才……也没看明白……许是十三爷府上的庶福晋罢。那,那上头也常常赏赐他宫人婢女,隔三差五的就有,何况因了腿疾,近年更是新赐了不少服侍的婢仆侍妾。这……这……也未见得……,那个,年侧福晋……爷您看,先进去瞧瞧可有大碍?”

  胤禛听罢不说什么,低头不语。但也只片刻,顿了顿步子,便又匆匆入内,走进多福轩去。

  却说殿内,胤祥见胤禛一立起,急急奔出,便知不妙,赶紧冲着自己的福晋聪珍积一作眼势。

  兆佳氏见状连忙拉了拉年心兰的袖子,拿嘴努了努往门口而去的胤禛。

  年心兰自是立时会意,稍稍思索须臾,便捧住肚子,缓缓往聪珍积的右肩倒去。兆佳氏忙扯了嗓子惊叫:“四爷,四爷……侧福晋晕了……四爷……”

  实在是只过了片刻,但在殿内众人看来,却是极为难耐的一段时光。少顷,胤禛和苏培盛的身影复又出现在殿门口,两人慢慢地走入里面,行至圆台大桌边。

  胤祥抬目一看,自己的四哥正面无表情,正步走来,只觉一阵凉飕飕的感觉飘过脑后。

  胤禛倒是没有去看胤祥,只是在快到桌边的时候,挂了一副关心的神色上脸,待到得桌边椅前,便转头看向年心兰细细端详察看,同时口中问兆佳氏道:“适才是怎了?她晕厥过去可要紧否?”

  兆佳氏有些难堪,但是依然伶俐地回道:“无妨,只是稍稍有些孕时晕厥,四爷应当也是知晓听闻过的。况且侧福晋,年妹妹她,素常也是先天身子弱的人,有喜之后自然担负重些,便就吃不太消了。这种情形,先在榻上休憩一阵,缓过来便好了。”

  胤禛听罢点头不语。

  过得几刻,那年心兰悠悠醒转,自后众人复又各自落座用饭。而胤祥赶紧陪笑说话,又是斟酒又是夹菜,拼命寻些笑话儿来说给胤禛听。

  总归是两兄弟素来交好,过得须臾,胤禛也觉自己孟浪,寻思琢磨了片刻后,再不去想刚才那幻觉妄思,终于在面上挂起了浅浅笑颜,凑个趣儿,助点兴儿……这样一来,席间气氛登松散开来,顷刻笑声四起,宾客尽欢,就此不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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