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托付_流水渡往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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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章 托付

  话说耶律平正欲辞行,却见王幽竹这般天真烂漫的看着自己,实在不好拒绝,况且这几日相处下来,要离开也有些舍不得,心道:“就且在多留一日吧。”

  耶律平微笑道:“好啊,我也正想疏松下筋骨呢。”

  其实,王衡一早去打猎了,然后到集市上卖钱,换些柴米油盐回来,所以不在家,耶律平也不好连告辞的话都不说就走了。

  出了竹屋,沿山道小路盘旋而上。

  这条山道因为很久没有打整过了,道上早已经是杂草丛生了。周围的树木枝叶繁多,参差不齐的挡在了小道上,遮住了天空。晨光从枝杈的缝隙中射出来,微风倾袭,斑驳间盈盈晃动。

  乘着清风的惬意,呼吸着新鲜的空气,十分的自在舒适。耶律平不得不说,这种闲然自得的世外环境,无比的轻松畅快。

  耶律平走在前面,拔开杂草乱枝,寻出道路来。虽然露水沾湿了裤腿,却也挡不住往上的激情。

  王幽竹跟在后面,忽而低声问道:“耶律大哥,你是从外面世界来的……外面的世界好吗?”

  耶律平一愣,回头看着这一脸清秀的丫头,心想:“王衡在这山林里隐居了十年之久,这幽儿跟着父亲,连外面的镇子上都没有去过,最远也恐怕只是到这山头上来看看,可怜又可叹。从小的她,生活在这山林中,如此多的财狼蛇虫,度过了“孤独”、“可怕”的花样年华……她对外面世界的向往,其实也不怪……”

  耶律平说道:“外面的世界不好,勾心斗角,尔虞我诈的,不像这里这般清宁、舒适。”王幽竹看着耶律平的身影,虽然不懂,但也感觉到了耶律平很多无奈之意。

  转而,王幽竹绽开笑容,说道:“其实呢,在这山里面跟着爹爹生活在一起,也是挺快乐了。这里清静美丽,有鸟儿相伴、花儿相陪,还有好多蜜果子吃,很好的啊。”

  “傻丫头,”耶律平笑了笑,其实他心里知道,再怎么说也是挡不住少女对这个世界的向往之心的,始终没有经历过,就总是期待着,以前的“她”不就是这样的吗……

  不过这一路走来,王幽竹还是问了很多外面的问题,比如哪个地方有什么好吃的、好玩的,书中描述的那些奇花异草都生活在哪儿,是一样的吗?听说南边有个矮脚族,他们长什么样?是不是个子很矮?……等等……

  面对王幽竹这许多“千奇百怪”的问题和好奇心,耶律平很是耐心的回答她……

  就这般说说笑笑,转眼到了山顶。

  再往前走,这道上的树木就很是稀少了,连杂草也比山下的矮了一大截。这四周倒也十分的空旷,有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。

  站在高山上,一阵寒风吹来,耶律平不禁打了个寒颤,心里感慨道:“高处不胜寒啊。”

  耶律平和王幽竹爬到了最高处,这里风景正好。博览群山,会让人有一种“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”的感觉。

  耶律平见这山上多处坑坑洼洼的,拉着王幽竹,细微地说道:“这里石头很滑,你小心点。”

  王幽竹被耶律平拉着,霎时间如触电般一怔,随后笑道:“这里我常来,早已走惯了,你不用担心的。”

  看到王幽竹清纯可爱的笑容,耶律平这心里蓦地舒畅开怀许多。

  “耶律大哥,你看。”只见王幽竹指着天边的祥云说道。

  顺着王幽竹手指的方向,耶律平看去,天边五颜六色的彩云在红日下涌动着,随着风向变幻无穷,莞尔,形成了一条美丽的曲弧,荡漾在天边,犹如彩丝飘舞。随着云彩往下,俯瞰群峰,遥望三千里开外,竟是如此的清晰透彻,周围叠峦起伏的山脉缠绕其中,甚是壮阔漂亮。

  耶律平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,带王幽竹过去坐下。突然,远远地望见天空中两只大雁齐飞,它们柔情似蜜,双双盘旋俯落,时而绕着飞翔,时而一起俯冲,有时候缠绵在一起,有时候又双向“调情”。如此“感情”,好比在天愿作比翼鸟……

  耶律平见此情景,站起身来,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酸苦,一声长啸倾口而出,一时间响彻山野。

  王幽竹吓了一跳,问道:“你……怎么了?”

  耶律平一声竭尽,沉着声音说道:“大吼了一声,舒畅极了。”

  王幽竹缓了过来,拖着下颌,看着耶律平,笑道:“呵呵呵,这倒是可以啊?”

  耶律平平复了心情,拉着王幽竹起来,说道:“要不你试试?”

  王幽竹脸红的站起身来,张开嘴。可是再怎么用力,却始终放不开,一声都没响。到了最后,索性说道:“我不试了。”

  两人在这山顶阶前坐着,迎着微寒的清风,赏着群山揽景。过了一会儿,王幽竹试着小声说道:“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呀?”

  耶律平看了看王幽竹,微笑着说道:“你问吧,什么问题。”

  王幽竹探着头,小声地问道:“在你昏迷的时候,你嘴里一直叫着‘娇儿’……那‘娇儿’是谁啊……”

  经此一问,耶律平心里一颤,刚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子又被“娇儿”这两个字刺痛了,心里又开始酸酸的,眼睛里如挤了沙子一般,转而朦胧的湿了。他赶紧抬头望着天空,掩盖着自己已经湿润的双眼,以免落泪下来。

  王幽竹还从未见到耶律平这样伤感的一面,这些天他都是冷冰冰的,刚刚自己问的话刺痛了他吗?

  良久,耶律平才说道:“娇儿是我的妻子。”

  王幽竹有些失落,嘀咕着说道:“你已经成亲啦……”

  耶律平深吸了一口气,摇摇头,说道:“虽然她还没有过门,可是我早已经将她看成是我的妻子了。”

  王幽竹“哦”了一声,再看耶律平时,他似乎显得更忧伤……自己也不好再问些什么了,只能是静静地在一旁。

  终于,耶律平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酸楚,一阵“落雨”般的泪水直往下掉,声音梗塞的难受,忽然痛哭起来,嘶哑着声音说道:“可是……可是上天为什么就那么急着把她带走……”

  其实,耶律平南下不仅仅是为了比武分高低,是他一直无法忘怀过世的娇儿,无法面对曾经熟悉、温情的地方,为避开内心深处的痛,他为自己找了个借口,南下来了。

  看到耶律平抱头痛哭的样子,王幽竹手足无措,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,或许让他哭一会儿,或者说些什么安慰的话?捉拿不定……

  过了一会儿,王幽竹说道:“你别难过了,我想娇儿姐姐在天上看到你这样难过,她会流泪的,会伤心的……”王幽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只能这样说说,希望耶律平的心里能好受一些。

  耶律平勉强应了一声,站起身来,擦拭掉眼泪。如此痛苦一阵的他,舒服许多了,一直压抑的心终于得到了释放。他回头对王幽竹说道:“没事的。”

  王幽竹冲耶律平一笑,说道:“耶律大哥,这边来,我带你去一处更美的地方。”说着自己蹦蹦跳跳的往那边过去了。

  耶律平看着王幽竹开心的样子,心里也舒畅了不少,时不时还笑了笑。

  王幽竹带着耶律平一路“奔袭”,辗转到了山的另一侧——但见这四周生长着许多的野菊花,黄黄的一片染满整个山侧,格外的漂亮。

  王幽竹奔上前,伸手去采摘那些菊花,不一会儿便是满满的一捧了。王幽竹看着这些娇艳欲滴的菊花,馨香满溢,心里是特别的高兴……从未有男子陪她这样度过,更何况是这样俊朗的耶律平,从看他的第一眼开始,就已经俘获了她的芳心了……此刻的她,自然高兴得紧。

  王幽竹将手中的菊花捧与耶律平,“咯咯”说道:“送给你。”

  耶律平微笑着从王幽竹手中接过菊花,闻闻,满是清香之气。

  王幽竹伸开双臂,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感叹着说道:“这里的景致很美吧?”

  耶律平点点头,说道:“的确很美,在这里倒是什么也不用想,什么都放得下,有种豁然脱俗的感觉……”

  王幽竹欣喜一望,小声地问道:“那……那要是你的伤好了,你会留在这儿吗?”

  耶律平一愣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,想想这么可人儿的姑娘,实在不能拂了她的意,但自己是不可能留在这样的地方……

  耶律平没有回答,而是说道:“时候不早了,我们该下山了。”

  “哦”,王幽竹显得很失望,见耶律平已转身离去,只得“小心翼翼”地从花丛中走出去。再望望耶律平的背影,似乎又变得冷冰冰的了。

  沿原路到了山下,王幽竹冲着耶律平一笑,说道:“今天很开心,谢谢你陪我。我去做饭了。”说着轻快的步子迈出,直奔厨间去了。

  耶律平叹了口气,极目望着四周,坏境虽好,却不是自己所能待的地方。他回到房中,将王幽竹采摘的菊花放在屋里,心里微微一阵颤动,感慨万千,却又不知道从何想起。

  不久,王衡从镇子上回来了,给王幽竹带了新衣服,虽然是简单花色、布料,可是王幽竹看到新东西,仍是喜欢的不得了。王衡还带了些酒肉,笑道:“这再过些时日,就是冬至了,今日好好吃一顿,就算打牙祭了。”王衡笑呵呵的将肉交给了王幽竹,然后和耶律平闲谈起来。尽管耶律平不多说什么话,却也很耐心的听王衡在旁“叨唠”着。

  午饭好了,王衡拉着耶律平笑道:“今日虽是宋辽两国的百姓坐在一起吃酒,但不分彼此。耶律兄弟,尽管喝好了。”

  耶律平衣襟一敞开,笑道:“好。”两人对碰对的畅饮起来。

  王幽竹见父亲今天这么高兴,也不打扰他们,自己吃饭便是。不过,她的眼角余光却不住的往耶律平身上看去,双颊不乏红晕而起。

  饭后,王幽竹收拾、洗漱碗筷。王衡借着酒劲儿,拉着耶律平说道:“耶律兄弟,凭良心说,我待你如何?”

  耶律平也喝得差不多了,绯红了脸,半醒半醉地说道:“这个自然是个好啊……”

  王衡继续说道:“那好,我这里有一事相托,还望耶律兄弟应允。”

  王衡一口一个“兄弟”,喊得耶律平心里热乎乎的,他当下就应道:“前辈有什么事尽管说,我耶律平要是能办到的,绝不推脱!”

  王衡重重的握着耶律平的手,说道:“我想将幽儿托付与你……”

  耶律平一听,怔住了,一股凉意直冲脑门,一下子清醒了不少。王衡忙道:“耶律兄弟,你别误会,我不是要你娶她。我只希望你能带她离开这里,然后替她找户好人家,让她有个好的归宿。”

  耶律平疑问道:“为什么你自己不为她找户好人家呢?”

  王衡拉长了苦瓜脸,怔怔地说道:“已经来不及了……我是一个祸人,幽儿跟着我便是永远要吃苦的。”

  耶律平看情况不对,连忙问道:“究竟出了什么事?”

  王衡叹了口气,说道:“该来的始终要来。”说着一头栽在了桌上。

  耶律平看他这样,怕是有事,从屋里拿来毛巾给他擦擦,帮他醒醒酒。

  王衡在椅子上呆坐了很久,然后才对耶律平说道:“不瞒你说,我本是圣矜教前任沈教主坐下四大长老之一……”

  耶律平听到“圣妗教”,似曾熟悉。

  那王衡没注意耶律平,继续说道:“那年,沈教主病重,教中发生叛变,出现了夺宫之事。为防止圣矜教至上武功《寒毒诀》落入奸人之手,沈教主被迫,在临死前将它焚毁了。而当时,我正好侍奉在旁。也正因为这样,沈教主一死,教中叛逆未能找到《寒毒诀》,便以为那东西在我身上,对我是苦苦相逼。为防不测,我便带着女儿逃到了这深山之中,远离世事。本以为可以平安度过今生,却没有想到,他们仍未罢休,这些年来到处搜寻我的下落。今天早上,竟不想被叛逆的教众遇上了……虽然巧然逃脱了,但这里迟早是要被发现的。无论逃到哪里,始终是避免不了的,所以,这才将幽儿相托,让我和他们做个了断。”

  耶律平心道:“这王衡果然不是平常人。”随即对王衡道:“既然如此,那你也一起走吧。”

  王衡摇了摇头,说道:“没用的,就算逃到天涯海角,也会被找到的。只有我了断了,幽儿才能平平安安……”说着,竟是一阵痛哭。

  耶律平问道:“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?”

  正说话间,忽然一阵笑声传来。声音浑厚有力,震得竹屋“哗哗”作响。紧接着,又是一个哭声传来,声音低锐,像是个老妇人,只是那声音颤音很重,好似“凄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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